宇宙游客

最艳的花卉最后化烂泥

傅宣|银河Disco

如果坐飞机飞到北京城的上空,人们将会看到一块嵌在平原上的精密电路板,拥挤街道,错格高架桥,城市血管与刻度心脏一目了然。

如果搭乘卫星,飞到距离地球光年之外的遥远上空,人们将会看到一片包裹无数转动恒星,被科学所定义为混沌,缓慢转动的银白色宇宙尘埃。

银河根本不像一条河嘛其实,也许他们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啊,原来不是银河没了,是我们被另一颗更大恒星的影子完全挡住了视线 。人们终于明白科学家长篇论述想表达的意思。

 

但人类并没能进化出翱翔的翅膀,而其寿命实在短暂,抵不过吞吐乾坤里的半块电池,更难以支撑其跨越宇宙光从出生到消亡的跋涉距离。没有人能真正抵达遥远太空俯瞰银河,用肉眼描绘它的形状颜色或者生命力,于是站在大地的人们只能带着遗憾惋惜,从新闻中这样引述——预测银河剩余一个月将从天空消失。

 

********************

      “咱们去追银河吧!”

 

      相传文字是失传的魔法,简单排列组合就能给人纷繁画面的遐想,电影里面列车穿行青原的镜头,或者某一刻天马行空的宣言,一场刚揭开序幕的梦,一座不眠飞行的城市。在没有界定时间地点条件的空白纸面上,它可以延伸无限多的可能。

      但让吴宣仪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会跟随这句话最直接,却又看似最不可能的书面意义出发。渡日月穿山水,工具是客机航船巴士与此刻脚下摇晃的绿皮车,主语是我与我的10个傻逼朋友,目的是追寻即将消亡的银河的足迹,又因为大家对宇宙空间的认知只停留在昏沉纪录片层面,所以目前路线与目的地仍不明确。

 

      “不过真的能看到银河吗地面上?”

 

      银河变短的第三天,十一个人约在北京的酒店集合准备出发,大箱子与更大的箱子塞满了6部电梯,紫宁竟然不嫌麻烦地准备了满满医药箱,而像装了冷酷机枪的小黑箱里是yamy好不容易找学姐借来的三脚架和望远镜。当时针走到十点零八分,等外卖的无聊夜晚,吴宣仪在酒店走廊的第三幅莫奈旁边问傅菁,由睡莲往左转是她的房间,右转是傅菁的房间。

      长廊的灯盏光线朦胧,转角檀香的戚戚味道打着圈蹿到鼻尖,日落大街白雪化烟。

 

      “你穿这么薄出来…不冷吗?外套呢??”

      傅菁明明一副在听的神情,却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下一个重心偏离到另一方宇宙的问题,发问时目光习惯性从她耳朵边擦过去,不知道应该解读为狭窄过道太矜持,还是她也分神给空中懒洋扇动耳朵的大象。

 

      从短暂对话中吴宣仪意识到,很多问题的存在似乎并不依赖于答案,因为傅菁又先一步敲开左边自己和美岐的房间,拿了羽绒服出来往她身上裹。房间里暖气开太足,把外套烤得热乎乎的,似乎等不及要缠上她发尾的低温天气。

      挂在墙上的画,波光像紫色羽毛,花朵是明红火焰。

      后来又说了什么,应该不是值得被记载的琐碎对话,食物,电影,意外的长假期以及某某学院收割崇拜的老师。酒店大厅的旋转门隔几分钟就会转一下,时代迷信来日方长,没人知道挂在头顶的银河,在她们无所事事的消磨中,又会有几厘米从天边消失不见。

 

      旅途已经开始多久了,吴宣仪真的没有概念。游天地时第一天是第一天,第一天晚上似乎就变成了记忆里的第二天,是第五天的飞机升空让她耳朵嗡嗡嗡地疼吗?那又是第几天搭乘地铁时她和傅菁都差点在陌生城市里睡过站?

      唯一确定的是,终点明明已经越来越近,关于银河轨迹的手册却依旧难以捕捉。

      人类应该是迷恋消亡本身的,它可以带来遗憾,感怀,迟到的情书,以及得以见证消亡时刻,从世界深处传来的空空叹息。但似乎所有早有预谋的邂逅都注定落空,她们在平原,在蜿蜒的山丘,或者某一条无风河流的隔岸,都没能发现银河的踪迹。

 

      太阳东升西落,北方候鸟迁徙。经度变迁改变了日升月落的时点,一行人沿着纬度曲折向下几千里,夜空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慷慨大方。厚重云层与气流把大部分星星藏在自己的谷仓,只遗落几颗稀疏星斗,于宽阔花园里漫步。

 

      “得了,咱们还是洗洗睡吧。”

 

      夜里因为一条知乎推送说今晚两点大气能见度提升,看到银河的概率将大大增高,于是一群洗完澡已经瘫在床上的少女又念念翻身起床,孜孜不倦把自己裹成匪徒造型,一窝蜂挤到民宿露台上揽星光。但在凛冽冬夜中等了快一个小时,肩脖都望酸,秃着头的夜空却一如往常,粗率芜乱,收听不到宇宙海的讯号。

      二十一世纪失约变成流行。从这里往更大的世界望,远处道路上车灯走走停停,汇集成的闪烁长流,似乎比空旷天空更接近银河轨道的意象。

      呼呼风声里面美岐第一个困得不行,打着哈欠把mimi拖着跟她一起回房间。小七还在拿手机看攻略,来自陌生游客的延时摄影里极光绚烂壮丽,配字是“有生之年系列”,刚想分享,屏幕右下角遥远到难以抵达的观景地又立刻截断了她在线改行程的冲动。

      也许人愚笨正因为做什么都要成对一双,才错失水星与诺贝尔奖。

      下楼之前,吴宣仪对着脚下的长街拍了一张照片,凌晨两点钟的西安,漂洋过海的经文与被大闹过的天宫睡了,剩明城墙独自酌饮月亮。

 

      吴宣仪还记得刚从北京出发时,天气晴朗得不像是1月份的冬季,沉沉雾霾在乍现春光中似乎变轻了不少。但抵达苏州时气温骤降,出了高铁站发现外面的草坪竟然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像是抹茶蛋糕上的纷飞糖霜,让人好馋甜食。

      杭州的机场离市区两个多小时车程,她们打车沿路搜索海底捞,抵达时已经过了饭点,但还是排了十几桌队号才等到开饭。其间闹腾腾的大厅,长得像盆栽的茼蒿,鸭血,牛肉,青笋头在锅里翻腾,似乎等不及要与舌尖缠绵恋爱,吴宣仪不过转头多加一份虾滑的时间,锅就空了一大半。后来菜点多了,又撑得一群饿狼在大街上迈不开步子。

      夜晚的市区是拥挤LED与霓虹灯的容器,明明夜是黑夜的黑,天空颜色却浅得比银月更浅。

      她有一瞬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感觉到了抽离感,似乎风在穿行街道时不小心摁到静止键,时钟停摆,飞车脱轨,她也被一同甩入半空中。脚下的世界从高处看,不过是芸芸生生各自终将走向的长路与窄门,路轨曲折铺陈,尽头是遥远他方。关于未知的恐惧,悲观的冷眼,存活于人类天性中趋利避害的古老基因,在这个被欢乐氛围填满的陌生场合,敲着脑袋告诫她,即使畅游也别太尽兴啊,才不至于又哭唧唧接受注定到来的失去。

 

      于是她真的退了一步,想在这片不真实的绚烂烟火中抓住回去自己阁楼的天梯,一双带着重量的手却突然从背后扑了上来。

 

      “宣仪我好饱啊,你背我回去。”

 

      你听,没有问号的结尾,落在白纸上时不是疑问句而是祈使句。

 

      没等她回过神,杨超越半个身体就自动地搭在了她身上,热的烫的气息拽着她从静止世界脱出。

      后面立刻有其他人的声音响起来,不过并不是谁在心疼她的小身板,大家发言的重点在于,后面十多分钟的路程到底该谁去霸占宣仪这辆共享单车。

      “老宣下一个路口该背我了!”

      傅菁当然仗着她的大嗓门一骑绝尘。

 

      如果1是单数,那么余下的数字是不是都能定义为相互陪伴的双数?在代表个体的1前面加上1,创造出的11,你看形状像不像一双无端闯入生命,却迫不及待张开要去拥抱你的手臂。

      同手同脚扛着背上的寄生兽半跌撞半蹒跚地走着,有几下差点被平路绊倒,吴宣仪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笑的。

 

      “杨老师,你是不是胖了?还不止一点点昂。”

 

      “...你可闭麦吧。”

 

      也许生命总是困惑,驱使人类去破解更多的谜题,才会有这段旅程的开始。

      可是上海迪士尼人太多了,让吴宣仪后悔为什么以前浪费了那么多没课的工作日。广州的共享单车挤到大街都变成黄色橙色,交通灯却忘记指挥非机动车道,车灯恋上后座,痴缠直到黎明亮透。重庆的地铁从头顶掠过时有轰隆噪音,城市永远溢着火锅香味,而成都到处都是爱打麻将的小巷子。真实世界没有那么多山火岩浆天昏地堕,只有西双版纳的白帆被热带气压蒸发掉了,分明是冬天,街上还有喇叭叫卖香水菠萝和芒果。

      最讨厌的事情是早起,最有成就感的是没有迷路,最好吃的泡面在火车上,最无奈的是每一次用最字造完句又自己把它们推翻。远方山岩映在眼睛里像显微镜下的沙粒,车窗边飞过鸟群与楼野丛林,越往西走天空越蓝,蒸汽波的光,白露的影子。路途阴有时晴有时,而太阳永远静默无声,照耀州府大地。

 

      吴宣仪知道,在她之前,或之后,许多双眼睛看待世界都会是这样。

 

      在开往格尔木的火车上,车厢潮湿吵闹,寒暑失调,日夜在隧道更迭中交替。

      这里过道窄得一次只能通行一个人,关不掉的说话声音持续轰炸耳膜,卧铺太挤双脚伸展不开,缺乏安稳睡眠让人偏头痛。吴宣仪睡得不好也没有胃口吃东西,盘腿在床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拿手机找信号。

      正在换第356种相对舒服的姿势,突然有一只手拿着掰开的橘子递到她面前。她的头转了转想躲开,而手也跟着她脑袋的轨道转,像是什么无聊的捉迷藏游戏。

      “快吃啦。”

      站在面前的傅菁睡眠质量同样堪忧,黑眼圈比她还重,脸上透着一股“食屎啦你”的暴躁神情。在躲闪与追逐游戏几轮之后,终于成功地把橘子瓣塞了她嘴里。看她一眼,似乎对投喂结果很满意,接着在她旁边坐下,拍拍床铺,也拿出手机开始找信号。

      虽然不情愿,但果粒在齿间溅开时涌出来一股柑橘的馥郁香气,像春雨,洗过车厢里沉闷的空气。耳机里的歌刚好播到她喜欢那一首。吴宣仪把耳机分一半给傅菁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看过去,她又困又低气压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沸腾了起来。

      “嘭”

      高海拔的原野,桌上的膨化食品爆炸了。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怪,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但好奇怪,一颗陨石刺穿了心脏,怎么会从里面钻出来苍苍蒹葭。

 

      后来吴宣仪才发现,自己对大家的了解实在太少。Mimi不吃鸡蛋,傅菁讨厌洋葱,紫宁表示关心的方式是皱着眉不自觉放大问题的严重性,上次开罐头她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差点没给紫宁把手给包成个粽子。超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摄影,手机里全是她们可以见人或者不能见人的照片,而yamy借来的三脚架和望远镜,沿途走了几千公里,竟然一次也没有被打开过。

      小七作为旅行发起人,自从某天心血来潮把她们的微信群名称改成“银河Disco”之后,精神就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每天起床第一句?”

      人还没出现,声音先从隔间的隔间传了出来。

      “蹦迪蹦到银河去!”

      隔间的大娟立刻对上了下联。

 

      你看吧,又疯了一个。

 

      她们旅途的终点是西藏,据说那里是银河消失前最后一个观景圣地。

      从车站往城区走的公交上,旁边坐了一群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女生,聊了两句才知道,她们也是来这里找银河许愿的。

      “我们很喜欢你和你的同伴哦。”

      好像有谁在跟傅菁聊天时这样说了一句,清晰地传达到她耳朵里。吴宣仪带着好奇转头看,并不宽敞的车厢里,陌生人的脸明明并没有见过,却莫名奇妙又毫无违和感地觉得亲近熟悉。

      会不会是宽阔天地间存在这样一个宇宙,那里曾经有一群人在她旁边诚挚陪伴或者擦肩,越过千帆,残留的余温传递到手心,带来了玄学般被喜欢与珍视的感觉。

      车到站之后,她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另一个方向却传来声音,是同车那个包上挂着钢铁侠小人的女生终于睡醒了,匆匆忙忙转头跟她们道别。

      “你们都要好好的!”

      这个世界上不认识的人,愿意分享温暖的人,尽管最终会被我忘记的人 。

      吴宣仪也踮起脚,带着感激与同等期许用力地朝对方挥了挥手。她们看到了吗?

      她们看到了吧。 

 

      到最后追寻到银河了吗?吴宣仪也不知道。

 

      高原也许因为空气稀薄的原因,万物澄澈透明。她们在拉萨的街头转了两天,去吃了藏餐,点了酥油灯,在布达拉宫顶上俯瞰这座日光之城,唯独没有撞到预想中的全城灿烂繁盛星火。酒店楼下有组团去观瞻银河的活动,她们也许是一路失望太多,也许是不太喜欢那种氛围,商量下来一致决定还是算了吧。本来约了一辆车,准备去海拔4500以上的地方碰碰运气,但走到一半司机却说山上大雪封山了,没办法进去。

      想要抓住的什么,越是期盼,越是永远抓不住什么。在返程的路上,吴宣仪不禁在想,是否这就是宇宙运行的规则。

      大概是回去途中车上气温太低沉,司机绕了几座山,把她们带到了另一个山头上,说这里的山上也有很多星星,一年四季。

 

      她其实在曲折盘山路里睡得迷迷糊糊,没有抱任何期待,却在下车的第一时间撞入惊叹浪潮。

 

      时光小心收藏颓垣断瓦,留给荒土静谧安详,是夜神搭乘航机游历州洋,终于选择在这里建筑她的雄伟宫殿。

      当她抬起头望,头顶流动的星空像错置的布景,在黑暗旷野漂流,星星是无尽坠落的光点,被冰封在楼阁之间,看得久了,让人错觉伸手就能触碰其中永恒旋动的星球。

      沉沉夜车,越过黄昏,怎么会突然闯进了天与地的相交点。

 

      “不可能这就是银河吧?”

      吴宣仪带着不确定问。

      “我也…不知道诶…?”

      而傅菁也完全一头雾水地回答。

 

      这世界被装进了透明的胶囊罐头里面,两个人走的远了,站在冬夜入眠的山野中,相机从左边转到右边,怎么拍都无法还原肉眼所捕获的震撼。吴宣仪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相机,用眼睛去记录星星纷纷坠落身边的壮阔影像。它们好亮好近,似乎穿越遥远距离的光在这里停止了飞行或者生长,凝固在肩头,永恒张望着大地陌生的来客。

      你看,人类本身多么渺小。

      这段旅途历时一个多月,遇过无数颠簸气流和偏差航道。路上狂奔的梦,无法停歇的念头,来自生命原始的遗憾错失,课题名为成长,逐渐学会接纳与宽容。欲与望就这样裸露在浩瀚星空之下,让人自觉生命腐化污浊。

      敬畏心有一刻驱散了安全感,众生匍匐,惶恐争做侍臣,但很奇怪地她却又觉得安心。身边人单薄的影子,和自己站在一起,其实并没有为生命增加多少重量,但那么多夜里互传的简讯,长时间的通话,空空电影院,对方小心翼翼触碰又缩回的手,却轻易敲开了她的隐秘阁楼,缠住影子,耿耿在心。

      风声掀动摇摇晃晃的人间,散落星光织成头上的冠冕。

 

      “她们都在许愿昂,你不许愿吗?”

      听到另一边传过来叽喳的说话声,吴宣仪呼口气搓搓手,也转过头看向傅菁。

      她的皮毛帽子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样子,宽大白色衣服遮住了大部份的肢体语言,只让人觉得太瘦了。就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那边小七和超越的声音突然放大,带着声嘶力竭的味道于半空被耳朵拦截。

      “友谊长存!”

      “不行!我要暴富!!!”

      吴宣仪和傅菁同时愣了一下,感觉彼此之间沉默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刚想开口,又被远处紫宁那句破音边缘的“蓝方的狼”逗得噗嗤同时笑出来。

 

      “许愿的话,希望能永远友谊长存吧。”

      最后傅菁也这样说了,吐字时带出的白气在吴宣仪的面前凝成一片薄雾,让人看不清她望向这边的眼睛。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珍惜的东西,特别的人,初次见面便预感到离别的隐痛,不愿束缚的自由和不愿毁坏的可能性。你看那条人海中长长的联结彼此的单薄红线,似乎早已暗中达成约定,只要以合适的合理的合格的名义攥在手心,就可以驯养拥挤房间里孤单的象,就足以诚挚寄出期盼天长地久这样孤注一掷的信,不用害怕未来颠簸中失散下文,也不用担心离散后,徒留某某长夜中等待。

      好烦,也不知道到底是你太像我,还是我太像你。

 

      “好,友谊长存哦。”

      吴宣仪看着似乎会落在手心那颗最近的星星,轻声回答了她。

 

      银河明天就要消失了,时间将带着它永远地离开人类。地球从此遗落历代的星辰,孤单在宇宙中漂流,而夜晚从此将拥有一个专属名词叫至暗时刻。

      峡谷会开裂吗,春秋会改写吗,我们的人生会因此翻天覆地改变再也回不去过去吗?

      吴宣仪也不知道。

      她的手机推送了一条新闻,点进去看,原来北京城在建一座银河博物馆,就在奥体公园旁边,预计半年后竣工,学生凭证件可半价。

 

      不依赖答案存在的问题,也许会衰弱枯死,也许会被住心里那只大象勤恳浇灌,发芽长成百年的秘密。

      但在一步之遥的下个夏天,如果可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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